您好,欢迎来到甘肃农民网!

梦回金岭
2025-04-17 09:16:30 来源:甘肃农民网-《甘肃农民报》

甘荣凤

《金岭驮歌》中金黄跌宕的山岭连绵起伏,逶迤驮行的队伍浩浩荡荡,嗅着麦香的山雀来回盘旋,静谧的院场上堆满了金黄的麦堆,一派丰收的景象。看着孔德良先生的这幅山地秋收图,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上世纪,少年时的初秋,也是同样的山村、同样的金岭、同样的驮队、同样的情景……

我出生在偏僻干旱、靠天吃饭的西北大山深处,从太爷爷辈儿开始就扎根在伟岸的大山怀里。脚下踩着山、身后靠着山、面前挡着山,举手投足离不了山。祖辈们就在这山林间耕耘劳作,用一滴滴的汗水浸润着黄土地,用辛劳的双手播种着希望,在年复一年的劳动中,绘出了一个个丰收的金岭。也在这山岭间完成了一个个生命的轮回——生在土里,长在土里,劳作在土里,深埋在土里。

秋天的风夹带着凉意,吹过滚滚的麦浪,送来阵阵麦香时,正是我们全村人最忙碌、最辛苦、也最欢喜的时候。金黄的田地里到处是忙碌的人影,处处洋溢着颗粒进仓的喜悦。那时候,山里的麦子不是用收割机收的、也不是用镰刀割的,而是要一把把用手拔起,然后踢土、打腰把、捆捆子、晒垒子、驮垛子、压麦垛、打场,收麦子的手续一样都不能少。

在我的童年里,入秋后的天空如果不下雨,永远是瓦蓝瓦蓝的,好像离地面很远很远,即便站在最高的山岗上,也有种空旷无物、遥不可及的感觉。我们的村庄也很小,只有二十几户人家。但总感觉孩子很多、牲口和羊也很多。

天刚刚拂晓,大人们都扑进了金黄的麦田里,孩子们也就成了老人口中的“把式”,有羊把式、驴把式、牛把式,还有麦把式。我们赶着牛羊成群结队地穿过金黄的山岭,总盼着快点走出金黄的世界,只有走出满眼的金黄,才能安心地放牧牛羊,才能三五成群地嬉闹玩耍。

小时候,除了和调皮的男孩子们一起打地洞、掏鸟窝、捉蛐蛐外,我还喜欢挖蜂蜜。这是一项十分费神的活计,要找到向阳的白土坎子,在坎子上一人高低的地方扫描式寻找小洞,找到小斜洞,就开始挖蜂蜜了,大概要挖3-4厘米就能知道有没有蜂蜜,挖到历年旧蜂窝的概率也是很大的,旧蜂窝就像无人居住的房屋一样,有生活的痕迹、有岁月的沉淀、有淡淡的蜜香。

我最喜欢安静地站在黄灿灿、沉甸甸的麦田里,看着爸妈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块山地里忙碌,他们显得特别渺小。用犁播种的小麦根深且整齐,像列队的战士。颗粒饱满的麦穗昂着头,在一层层坚硬的麦壳包裹下,尖利的麦芒指向天空,像极了一把把泛着寒光的刺刀。一阵风吹过,他们就开始挥旗呐喊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,好像在用宏大的场面、浩荡的声势和微妙的感情向脚下的土地致谢,也好像在用这种方式做着最后的告别。山里的地大多是坡地,也有少部分的梯田,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大,小则三四亩、大则十几亩不等,在连片的麦田里,有时候只看见麦地里逐渐拔去麦子形成的缺口越来越大,却很难看到耕作的农人。

农忙时间我除了放羊还要给爸妈送吃的。其实,那时候所谓的“吃的”也就是一壶八磅的开水,一个用铝锅烙的馍馍,如果运气好一点,遇上从川里来的菜贩子,还能用粮食换上几个西瓜或西红柿、洋葱等易于保存的水果蔬菜,也不失为一种对收获的另类犒劳。

每次给爸妈送吃食,我都会跟着他们一起拔麦子,光着手抓住麦秆的时候,总有种很冰凉的感觉,不管太阳有多毒,麦秆都是冰冰凉凉的,有时还很扎手。弯着腰使劲把麦子从土里拔出来,麦根带出来的土要比麦穗重了不知多少倍,如果地势陡一点,用力再狠一点,免不了摔一个大屁股墩。比起我生疏的拔麦技术,爸妈的技术几乎可以用纯熟来形容。每次跟在爸爸身边,看着他弯着腰,用右手和整条右臂把熟透的麦子拢到一起,用左手握紧麦秆,双手用力把一大把麦子从地里拔起,然后左脚站稳,用右脚把麦根上拔起的土块踢落,直到麦根的根须丝丝分明。爸爸拔麦子的动作行云流水、一气呵成,可以用飞快来形容了。麦根上的土块,在爸爸的脚力下,向四处飞溅,扬起的尘土扑过脸面,黏在面部的绒毛上,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涂层,就像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一样。汗水从鬓角流下来,在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印记,就像山里蜿蜒曲折的羊肠小路一样,一直延伸到脖颈处,最后消失在锁骨深陷的颈窝处,在满是尘土的汗衫上晕出一片片汗渍。

爸爸的手掌很大,拔上三把就要捆成一捆,金黄的麦子在爸爸的手里快速汇聚,然后整齐地放在一起。爸爸会挑出一小股麦子分成两份,从麦子的颈部拧上几圈,反手压在拔好的麦子上,一个捆麦子的“腰把”就做好了,最后从“腰把”的尾端束紧麦子旋转打结,一个麦捆就这样变戏法似的出现在眼前。如此反复,从凌晨天还未亮一直到星宿满天。

麦子捆好后还要垒成15捆一个的麦垛子,12捆立着,两捆做帽檐,一捆做雨帽,这样的垛子既防雨又通风还能防鸟糟蹋。那时候我和弟弟的任务就是把小麦按15捆一组放到一起,等着爸妈垒垛子。

当地里所有的麦子都变成麦垛子的时候,就到了牲口驮垛的麦子归场时节了。家家户户都会赶着自家的毛驴、骡子等牲口,备上鞍子,开始驮垛子,像一条长龙从山沟底一路延伸到村庄里,无比壮观。“沙沙沙”的麦穗抖动声、“嗷嗷嗷”的赶驴声和“哈哈哈”的孩童嬉闹声混在一起,奏响了一曲金岭的丰收之歌。

责任编辑:王丽丽
  • 甘肃农民报版权所有
  • 未经书面授权
  • 不得复制或建立镜像
  •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编号:甘B2-20060007
  • 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编号:280615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