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梨花素笺
2025-04-10 09:46:05 来源:甘肃农民网-《甘肃农民报》

王晓倩

四月初的时候,老马突然打来视频。镜头晃动间,那株歪脖梨树正簌簌抖落满屏的素白,像一封未署名的信笺在暮春的风里自由翻飞。老马扯着嗓子喊:“看!今年花开得凶!”——这个在城里扎根三十年的人,每年此时总被这抹淡白烫得眼眶发红。

老马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,性格爽朗。记得有一年和他一起回村,那场景至今鲜活。老马蹲在树下点烟,火星子簌簌落在花瓣上,像往烟灰缸里弹星星。他指着树皮上道道刀痕:“这是我舅开的,这是大姑刻的,这道浅的是你的……”话音未落,一阵风过,满头雪白。他慌忙抬手,掌心躺着几片碎玉,像攥着散了的纸。

“傻树。”小时候我们总这样笑它。春日里桃李忙着招蜂引蝶,它偏吊着几片嫩叶打盹;待到群芳谢幕,才慢悠悠擎出满头白絮。每到雨季时,我们总喜欢举着竹竿狠敲枝桠,雪球砸在青瓦上叮当作响。母亲总会追出来喝止:“你们在做什么!这是老宅的信鸽!”那时不懂,直到成年后,我独自站在阳台上,看窗外高楼间隙飘来一片梨花瓣,才惊觉这花真是信鸽,年年同一日,从时光深处起飞,掠过老宅的麦田,非要把每个游子从钢筋笼里“啄”醒不可。

老马说今年要给梨树搭棚,怕它经不住雨打。我笑他矫情:“你当年不是说要砍了它做柴火?”视频那头沉默了,我仿佛看见他蹲在树下,看着新绽的花苞发呆。突然想起那句“这世间所有相遇,都是久别重逢。”老马和梨树,何尝不是在年年岁岁里,完成一场与自己的和解?

昨夜我又梦到老宅。母亲在我们最熟悉的歪脖树下择菜,老马则蹲在石凳上削着木棍,而我悠悠地举着搪瓷盆接落花,风过时,花瓣飘坠如叹息,恍惚间与母亲发间的落花重叠。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长到我醒来时,发现窗台真的躺着几瓣梨花,冰凉的露水在晨光里闪烁,像老马掌心未熄的火星。

苏轼在东栏前悟出的禅意,原来早被这株歪脖树写在年轮里。它从不争春,却在每个清明准时寄来素笺——提醒我们:原来生命最清明的姿态,从来不是张扬的盛放,而是在繁华落尽后,仍能以素心承接风月,如它一般,在时光褶皱里守着最初的皎洁。

责任编辑:王丽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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