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住在公园附近,每逢路过公园,看到公园里老人有的看花,有的散步,有的在打太极拳,他们悠哉悠哉的生活方式,常常让我想到老家每天都在奔波忙碌的父母。
我的父母是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。在我印象中,我从没见过父母闲过。他们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,每天天刚亮,不是去开鸡栏,给鸡喂食,就是去菜园,给菜地浇水。吃过早饭,他们像疯子一样,去地里给秧苗施肥,给庄稼除草。房前屋后,田埂上,高粱地里,他们的手里不是拿着镰刀,就是拿着铁锹。他们总是来去匆匆,就连做饭、吃饭,也像打仗一样,只求速战速决。
儿时,父母每天忙得脚不沾地,全因为我和哥哥要读书,要钱用,这个很好理解。因为只有庄稼有好的收成,我和哥哥的生活费才会有着落,我们才不至于辍学回家。可让我不解的是,我和哥哥结婚进城后,父母在农村老家,眼看他们年纪大了,田也种不动了,我动员父母把家里承包地,转给种田大户后,他们还是每天从天亮,一直忙到天黑,一刻也舍不得歇歇。
更让我想不到的是,不再种田的父母,他们根本不顾年老体弱,从没有想过让生活慢下来的打算。在母亲的撺掇下,父亲在家不仅开了一家机米厂,还开了一个日杂店。母亲还跑到镇上的玩具厂,没日没夜做起了玩具。现在我每次回老家,父亲不是在机米厂里挥汗如雨,就是在日杂店里忙个不停,而母亲总是见不到人影。我回家最大的愿望,原本就是想看看父母,希望他们不要把自己弄得像个陀螺一样,停不下来。我多么希望我回家时,他们能有空,我们一起坐下来吃一顿饭,聊一聊家常,如果有闲心,我再陪他们散散步,这些想法,都成了我的奢望。
可这样的奢望,还是被我等到了。一天清晨,我还在睡梦中,父亲给我打电话,说母亲的腰,疼了一夜,不能再去玩具厂了。
接到父亲电话,我赶紧向单位告假,驱车回家去看母亲。母亲躺在里屋的床上,不能动弹,父亲和我,赶紧把母亲轻轻扶进车里,朝镇上医院赶去。医生给母亲做了CT,幸好不碍大事,母亲只是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,只需吊水吃药,回家注意休息即可。
那天我把母亲从医院拉回家后,忙惯了的母亲,终于被逼在家休息,她再也不用记挂那没完没了的玩具了。没过两天,母亲可以下床走路,可以在家闲坐,陪我唠嗑了。在城市里,我每天傍晚吃过饭后,都有出去散步的习惯,我对母亲说:咱们整天待在屋子里,怪闷的,我陪你一起出去散散步吧?
母亲这一辈子,每天都忙得腰酸背痛,晚上回到家里,常常是倒头就睡。她做农活,上菜园,撵鸡赶鸭,跑得飞快,除了赶路,她应该从来没有想过,世上还有一种走路,叫散步。
傍晚的天空,晚霞绚丽而宁静,我与母亲,走出门去,跨过石桥,沿着一条新修的柏油路,向村头东部走去。我们一边走,一边聊着,偶尔有从镇上做工回来的人,远远地朝母亲喊道:今天怎么没有去玩具厂呀?在陪姑娘散步吗?我立马纠正道:是我陪我妈散步呢。
快到村头时,我看到村头的一棵大树上,有一个喜鹊窝,我忙停下脚步,拿出手机,准备拍下来发到朋友圈。母亲知道我喜欢拍照,连忙停下脚步说:若是等到稻子收割后,田野空旷了,配上蓝天白云,拍出来的喜鹊窝,那才有一种意境美。
想不到,与泥土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母亲,也懂得美。只不过,为了生存,为了养家糊口,她平时忙惯了,根本没有闲心,去欣赏田园的风景。今天我只是陪母亲去村头散散步,让她劳累的身体,放松下来,我发现母亲原来也很热爱生活。
陪母亲去村头散散步,我是想让母亲忘记赶路,放慢生活的脚步。因为母亲年纪大了,她和父亲含辛茹苦了一辈子,白发如霜的他们,也该享享清福了。我希望有我的引导,他们今后都能过上,不慌不忙地生活,就像我陪母亲,在乡间小道上,悠哉悠哉看风景,散散步,让他们晚年享受应有的幸福生活。(鲍海英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