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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和奖状
2024-04-30 09:51:55 来源:甘肃农民报 作者 陈志发

自有记忆时起,我就从未看过父亲有什 么奖状,似乎也从未听过父亲获过什么奖。

父亲一生为农。

但想起父亲,我便想起那一头灰白而疏朗的短发,想起那一张清癯而瘦削的脸庞;想起那一堵风剥雨蚀的墙,想起那一墙大小不一、色彩斑斓的奖状。每当此时,记忆深处,便有阵阵呼啦啦的声音在飘响……

儿时我家几乎是生产队里的超支定点户。而凭藉一手精细的木工手艺,父亲终年挑着一副木匠工具担,走村串巷,朝披晨曦晚戴星的,维持一家生计。当时,方圆三四十里,哪家没有我父亲的“作品”呢?大到花床、衣柜,小到板凳、灯盏。真不敢想象,当时的父亲是凭着怎样的信念和毅力做到的,这让现在就只为一个小孩而唠唠叨叨的我们汗颜不已。

七八岁的我,感到了读书的不易。学校里,我的读书声音很大,作业也总是抢着交。有一天,老师竟发给了我一张与众不同的纸——老师说是奖状。在一片小手掌声中,我是多么自豪呀。那天,为了给父亲看那张宝贝,吃完晚饭,我就抱着它,坐在家中的门槛上,等了很久很久。正当我倦眼朦胧之时,浓浓的夜色里,我终于看到了父亲晃悠着那副担子回来了。他看到蜷缩在门口的我,看到了我怀中的奖状,父亲那张疲惫的脸上,顿时灿烂如霞。在昏黄的煤油灯下,未及坐一坐的父亲拿着那张奖状久久地端详着,嘴中喃喃自语:“呵,好样的,好样的。”

猛然间,父亲想起了什么,高举起那盏煤油灯,四壁比画着:“把它挂哪儿呢?”小小的木屋里,父亲竟绕了几圈。后来,父亲驻足于中堂的壁下,取下了全家仅有的、也是父亲至为珍惜的、他和母亲的结婚相框,小心翼翼地把我那张奖状高高地贴在其上。“让别人也看看,我家的孩子是多么有出息啊!”灯光摇曳,映照着父亲沧桑又兴奋的脸,映照着父亲那头过早斑白的短发……

其实,父亲何曾不知,我所谓的学校,只是一间被人遗弃的柴房,全校总共才八名学生;那张奖状,只不过是一张只写了几个大字的白纸,上面甚至没有一枚印戳……

那时,我还不明白父亲的想法。只是,在父亲的关注、鼓励下,为了糊满那堵大墙,我就更加卖力地读书。每天早晨在做好稀饭、喂饱猪以后,我就会急急地拎起那个猪肚样不成形的书包往学校走去。坐在书桌上,我是那样的认真,小小的腰板挺得直直的,从不知酸痛。而那个常常扎着裤脚、手肘带泥的老师的声音,飘进我的耳朵里就像是仙乐一样动听。晚上,也常常趴在灶前就着微弱的煤油灯,认真地在纸上把字写满。童年的时光,就在这种痴迷里流逝,所不同的是,我逐渐拥有了色彩不一、级别不一、各式各样的奖状。墙糊满了,只好又在原奖状上覆盖一层。就这样,花花绿绿的一堵大墙,成为了我家一道特别的风景。每当风儿从那简陋的家的各个角落吹进来,那些新的旧的奖状就呼啦啦地响,梦里,就像是鞭鸣,就像是鼓擂,就像是父亲热热的目光。

光阴荏苒,如今,我已成了一名教师。每次,当自己再次获得奖状,或给自己的学生颁发奖状时,便会心潮起伏,想起我的那张奖状,想起那晚昏暗的灯光下的父亲。

然而,如今父亲因劳累过度已辞世多年!

小时候,我曾天真地问起父亲:“你有奖状吗?”父亲这时总是轻抚着我的头,对着那堵五彩的墙,意味深长地说:“孩子,你们不就是上苍发给我最好的奖状吗?”——现在想想,父亲何曾又不是我的一张奖状呢,而且是我一生中至艳、至厚、至重的一张呀!(陈志发)

责任编辑:王丽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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