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一定有街市。就像我,一个人走在街上,拐个弯,再拐个弯,就会回到家里。大雁直飞,绕弯,变换队形,仿佛天空也有十字路口。月亮,是否记录着大雁的归程。
走在午夜的街头,路灯昏黄,星星闪着无力的光。远方,更远之远,地平线把天地缝合,灯是星星,星星是灯。一群大雁,从夜色挤出一道缝隙,飘向远方。
相比大雁,我要散漫得多。脚步拖着身体,可南,可北。而大雁只有一个方向,向南,向南,一路追逐春天。它们是多么渴望人类的智慧,把一个大写的“人”字,刻在天空,推着夜色,星夜兼程。
多么深邃的雁鸣,就像出征的号角。这些来自漠北,来自波斯的武士,可是匈奴,月氏,突厥,或者乌孙,寻找祖先的帝国。一身羽毛,比盔甲还要坚硬。
多么凄厉的嘶鸣,把黑夜的天空撕裂。我的双眸就像两盏灯笼,点亮星星,雁翅组成的“人”字笔走龙蛇,却怎么也走不乱天空远征的队伍。
雁南归,多少泪,徒相思。诗经有雁,雁声戚戚;唐诗有雁,雁在戍边;宋词有雁,雁寄相思;大清的雁啊,满腹乡愁,背负了多少离恨哀愁。我常在马头琴的忧伤里,听到一声雁的回归。在北方草原的我,是否也是一只离群的大雁,为什么我的生命充满哀愁!
走进城市的天空,喧嚣湮没了雁鸣。其实是世俗填充了我的耳朵。雁声,在孤独的原野飘荡,衰草萋萋,一匹马高昂头颅,远望长天。一行归雁,一个牧人,一颗滚落天际的太阳,一轮挂在树梢的月亮,和打着灯笼的星星,迎接久违的雁鸣。
而今夜,大雁划过城市的夜空,走在天上的街市。那里一定有一只游动的钟摆,一定有一条向南的街衢,路的尽头,一定有一个角楼,点亮思妇的油灯。而我,一个孤独的路人,早已站在大雁的双翅,遥望南国的灯火。
雁南归,思乡苦。明年的春天,我依然在这个路口,等待归雁投递的相思。(宋轩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