雒伟
天地立春,阳气转升。今年的春天,始于两场雪,叫人惊喜又意外。
天气预报说,近日西北地区将会普降中到大雪。我时刻关注着两个地方:北京和甘肃老家。妹妹在北京,老家住着爷爷。
一群鸡正在埋头觅食,爷爷双手紧握扫帚,佝偻着腰清扫着积雪。起初,院里的雪飘飘洒洒,纤细如尘;而后仿若柳絮漫天,纷飞不止。那只平日里爱啄人的大公鸡伸伸懒腰,悠然地围在爷爷身旁踱步,还熟练地“金鸡独立”;时间久了仿佛睡着一般,却又猛地扇动翅膀,仰天打鸣。那叫声,清脆、纯净。此时,雪下得更紧了。连鸡都一只只先后躲了起来,仅剩下那么一两只贪吃的,还在抢食。一颗鸡蛋立在鸡窝旁矮矮的柴草堆上,上面隐隐约约的鸡屎斑点也快要被这大雪淹没了。我着急地让爷爷捡鸡蛋,便大喊了一声。于是,梦醒了……
站立窗前,我睡意顿消,也顾不得一个“冷”字。此刻,窗外的雪下得正欢。路灯下,车辆、草木皆身披银装,它们都换上了厚厚的新衣。几声炮响,惊落了树上的积雪,一簇簇跳跃、翻滚到地面。烟花在明灭的瞬间划过云霄,照亮了片片雪花,璀璨绚烂。
天稍亮,电话那头,老家确实下了一场大雪。早起的爷爷已在扫雪,说是雪又厚又重,架子车已经拉了十几趟了,时不时传来阵阵咳嗽声。我劝他悠着点,毕竟岁数大了,还有腿疼、腰疼病呢。爷爷说:“人老了,觉就少了,早起扫扫雪,活动活动筋骨,就当锻炼身体”。
这时,曾经扫雪、拉雪的场景一一浮现。架子车上的雪装得满满当当,爷爷仍觉不够,用铁锹的背面使劲拍打,给这车雪“瘦身”。又一铁锹、一铁锹地装满,再拍打压实。他肩上挑着绳索,双手抓着架子车辕,吃力地朝着菜地前行。小路上轧出了两道均匀的花纹,一步一步,嘎吱作响。
“一冬无雪天藏玉,喜降春雪地生金;枝头密结雾凇花,风调雨顺百苗旺。”爷爷不止一次地告诉我,这飘落的雪花就是大地的棉被,用它的胸脯一点点捂紧土中的根芽,滋润土壤、缓解墒情。有了它,庄稼才能长得更好,来年小麦才会有一个好收成。
“下了整夜的雪,把思念涂抹出纯洁颜色……”那梦里的乡间小路,一旁是生机萌发的麦苗田地,一旁是错落有致的树与人家,远眺是道道沟壑,密密麻麻的梯田隐匿其中。此刻已是天地同白,山川一色。这纯洁无瑕的思念在房檐屋顶上堆积,在柴草垛上停歇,也在四周的树上摇曳,更在这每一寸土地上深深扎根。
早春的阳光悄悄爬进窗户,照得屋里暖暖的;又调皮地跃上屋顶,瓦片上的雪花心甘情愿地一滴滴淌下,滴答滴答。溅起的水花写满了春的声音,也舒缓了思念的心声,为这美好的景象平添了些许惬意与温柔。